輕撫漢鐸,它身如鐘,流直口平,耳把似方......古樸的壺型,雄渾的品格。
我總想,若時間能定格在此刻,我會凝結(jié)在這古老的安靜之中,仿佛看見金戈鐵馬奔騰而去,留下的是吟詩江邊白露,舞劍月下喬木的淡然。
茶正清淺。而我,正在用自己的沉思與紫砂的品格相對。
漫漫紫砂史,從歷史深處走來,像一條挺立的山脊連成的天際線,這高峰在明清。明有正德金沙寺僧供春,嘉靖年間有元暢,董瀚,時朋諸位大家,而后時朋之子時大彬改革創(chuàng)新,開宗立派,創(chuàng)作傳世名作大彬如意,僧帽,圈鈕,六方等。這如同一股潛流吸引著各方知音,文學家、書畫家陳繼儒品茶后建議改大壺為小壺,三五知己,焚一爐好香,汲來“洗心泉”之水,人手一壺,品茗雅賞,好一派隱士的風雅。從此,紫砂壺有了文人的氣度。
時光飛逝,1636年清王朝建立。清初期,一代大家陳鳴遠以花器暗喻自己的志向。嘉慶年間溧陽縣令陳曼生創(chuàng)辦桑連理館,阿曼陀室,集臨縣宜興制壺匠人楊彭年兄妹,制壺刻畫,陳鴻壽在紫砂壺上金石篆刻......從此,紫砂壺上有銘文、字畫字出入于內(nèi)外,把玩手間,仿若游弋于山河天地之間。一件件載物言志的紫砂茗器開始隆重上路,橫貫百年,直到今天,依然留下來“壺依字貴,字依壺傳”的經(jīng)典八言。清末同治光緒年間,何心舟和王東石彼此仰慕,二人攜手共至浙江慈溪林家大院,聯(lián)手開創(chuàng)了“玉成窯”,浙東文學大家梅調(diào)鼎一句“以漢之鐸,為今之壺。土既代金,茶當呼荼”。不為權(quán)貴折腰的漢鐸壺,是文人骨子里的情懷和志趣。
思緒至此,我漸漸明晰,我獨愛漢鐸壺,是我與它在靈魂深處的契合。鐸,本為春秋戰(zhàn)漢時期樂器,有木鐸和金鐸之分,文事奮木鐸,武事奮金鐸,盛行于春秋至漢代??墒墙?jīng)過千年的流轉(zhuǎn),為何晚清時期設(shè)計者又再次注目?翻開歷史,那是一段悲傷的往事,也許可以怪馬可波羅的游記,是它激起了西方世界打開東方大國的愿望;也許可以怪1840年西方的堅船利炮攻開了東方的大門,也許可以怪積貧積弱的清政府軟弱無能,導(dǎo)致了山河破碎,百姓流離......創(chuàng)作者,一介布衣,生逢亂世卻不甘屈辱,思我猛秦強漢之時,國富民強,痛心疾首創(chuàng)造出玉成窯經(jīng)典漢鐸壺,以念當年西漢陳湯所言,犯我強漢者,雖遠必誅的豪言壯語,雖今非昔比,亦可借壺抒懷。
誰能不愛這傲骨錚錚?
近代壺藝泰斗顧景舟大師,臨摹漢鐸壺,形神具備,流傳至今。
寧可枝頭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風中。文化與文人,是給予紫砂最大的詩情,生生不息的窯火總會撫慰歷史長河中的一些荒涼。漢鐸飲茶,茶余撫之仿佛聽到昔日之金戈鐵馬,飲馬瀚海的強悍。如今,我們國富民強,驅(qū)外夷為海外,四海之內(nèi)國泰民安!草作此文與諸君共勉,共同祝愿我們偉大的祖國繁榮昌盛!
白獅子
壬寅秋